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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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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操倒退一步, 驚道:“陛下?!”

“噓——”劉宏比了個手勢, 前去將附近開著的窗戶給拉上,他小聲道:“當然, 這些布置,至少近幾年是用不上了,朕只告訴了你一個人。阿瞞學過很多兵書,也平定過滎陽的暴/亂, 隨盧植去打過蠻族, 但是還沒有打過十幾萬人的大戰爭吧?我讓你隨皇甫嵩是將門世家出身, 曾經在雁門關待過,隨其父守衛雁門關數年,作戰經驗豐富,朕將給予皇甫嵩精良的兵卒、武器, 充足的輜重, 你跟他去戰場, 只會勝, 不會敗。”

曹操第一次打斷了劉宏的話, 將話題又繞了回去:“陛下!我曹孟德絕對不是貪生怕死之輩,上戰場哪有考慮風險得失的?做將士的只想著盡最大所能贏得勝利, 我更不會為此而去撈軍功,去積攢聲望與人脈!所以陛下此前所說的究竟是何意, 難道您打算將洛陽暴露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嗎?”

遷徙洛陽的財富與輜重, 這是要遷都城的打算?

曹操更有一個大膽的猜測, 陛下難道是打算另啟興兵, 打碎了朝堂重組嗎?

那麽他為何要與他來說這些?

“陛下將這樣關乎身家性命的秘密告訴臣,臣惶恐,愧不敢當陛下信任。”

劉宏靜靜看了曹操半晌,露出了微笑:“無妨,阿瞞要與朕裝傻,朕就當你真的還沒懂,國難當頭,你只需順著自己心意去做就行了,皇甫嵩因黨錮,現在還在牢獄之中待著,關到現在大約有幾年了,也不知如今身體狀況是否還能當得一軍主將,這是釋放皇甫嵩的詔令,還有將他封為中郎將的聖旨。”

曹操楞楞地接過劉宏遞給他的東西,只覺得手中之物有千金沈重,頓時嚴肅了表情。

“皇甫嵩為何會在牢獄之中?!難道他犯了結黨營私之罪嗎?”

“因為他觸怒了宦官們,畢竟是將門世家,皇甫嵩的背後,可有不少人脈與黨羽,”劉宏淡淡道:“為使平衡,朕不得不將他關起來。”

為帝之道,曹操不懂,劉宏站的位置不同,他也無法對他的眼界感同身受,曹操沈吟了片刻,不再糾纏這個話題,又問劉宏道:“中郎將?不是封為大將軍嗎?”

“此次對抗黃巾軍主力的大將軍是何進,可不是皇甫嵩,”劉宏道:“斥候來報,黃巾軍主力分別於洛陽的東、南、北三個方向攻掠而來,各地官府正在盡力抵抗。洛陽城中將帥稀缺,唯有再招一些能堪當主將的,才能分兵去圍剿叛亂。”

臨別前,曹操再問劉宏:“山河破碎,陛下可會後悔?黨錮之難,能臣稀少,群臣屍位素餐,陛下日後真打算放任他們繼續那樣下去?”

劉宏並未回答,同樣的話,他只解釋一遍,暗示過了,曹操卻要裝作做夢之中不肯清醒,那便只能事到臨頭,趕鴨子上架。

他擺了擺手:“去吧,朕很忙,做你想做的事就行了,其他的,交給朕。”

曹操臉色刷地就陰沈了下來,直到回到曹家舊宅門口,都是心事重重。

曹節恢覆權柄後,曹嵩就又做回了大司農的位置,現在曹節死了,他的屁股就像是裝了釘子似的,就黏在大司農這肥缺上不走了。沒了曹節這一層關系,曹嵩直接就聽命於帝王,就連貪汙受賄,都走了明目,與他有所關聯的貪官線索,早就在劉宏的掌握之中。

“小姑娘?”

曹操滿腹心事往家中走,自家老父親從外頭回家,兩人迎面險些撞上去,他嚇得忙將聖旨與詔令用廣袖緊緊抱住,後退了好幾步。

夜晚黑燈瞎火的,曹嵩一時還真看不清對方是誰,他將手中提著的燈籠往上拉了一些,照亮了面前人的樣子。

曹嵩眼中浮現出驚艷的神色:這姑娘,長得可真俏!

盛世美顏的沖擊,讓曹嵩下意識放輕了聲音,不知怎麽得,竟覺得這姑娘有幾分面善,還有一絲莫名的熟悉感,曹嵩悄悄打量起了女裝曹操的容顏,心裏暗暗在犯嘀咕:這姑娘是誰?

“姑娘怎會待在我家側門,你擋著我回家路了。”

曹操回過神來,嚇得心跳到了嗓子眼裏,他忙低垂下頭,細著嗓子輕聲道:“我剛才在想心事,沒註意看路,沖撞了您,對不住了。”

說完,他忙轉身蹭蹭跑走了。

曹嵩呆了呆,見這姑娘一下子跑沒影了,撓了撓自己頭,苦思冥想:“究竟是在哪裏看到過呢?”

他腦海之中靈光一閃,飄過了那死去十幾年的亡妻容顏,頓時瞪大了眼睛。他忙追出去跑了一條街,入眼的是一片黑夜暗色,什麽都找不到,這才悵然若失地回到家中。

“像,太像了啊!”曹嵩搖頭晃腦回到院內,感覺很不可思議,他想了很多種可能,也猜測這可能只是世界上有人與亡妻長得相似罷了。可轉念一想亡妻死去的年份與那姑娘年歲相似,心裏頭神鬼之事冒了頭,怎麽收都收不住。

曹操的生母已經死了二十幾年了,死在最美好的年紀,給曹嵩留下了年輕時最為美妙的記憶,時間久了,容顏逐漸淡忘,只記得依稀亮點,在心中不斷美化。

曹嵩開始神神叨叨,看到曹操鬼鬼祟祟地回來,抓著他就開始念叨:“阿瞞,你說人死後會轉世嗎?你說這世界上有鬼嗎?黑燈瞎火的現在回想起來還挺陰森,你說你娘會不會掛念我們偷偷溜回來看我們了?嗯?阿瞞,你去哪?”

“爹我有公事要忙我先回書房了,”曹操越聽越覺得親爹荒唐,他心虛,忙一臉尷尬地告別了曹嵩,往自己屋子裏一鉆,再不肯出來。

被拋棄的老父親感到有些受傷,他站在原地高聲道:“有空多去陪陪阿昂,孩子想你呢!”

曹操遠遠應了一聲,回到家中先洗漱個幹凈,再去陪娃娃玩了一會兒,將他哄睡覺。

次日一早曹操穿上屬於他的校尉官服,帶上詔令與聖旨,匆匆來到關押皇甫嵩的牢獄之中。

這位昔日光鮮的將軍,被幾年的牢獄折磨得灰頭土臉,臉上有血汙,就連眼睛都在黑暗的地方待久了,失去了神采。

曹操在獄卒們的帶領下來到陰森暗濕的牢房,看到了這位被劉宏點評為跟著他就能勝利的用兵良將。

聽到有人在呼喚他名字,頭發如鳥窩的皇甫嵩從牢裏擡起頭,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,就連應答都懶洋洋的,有著說不盡的疲倦無力之感。

曹操帶來詔令,為皇甫嵩朗誦聖旨。

陰影之中,皇甫嵩的表情似喜似哭,他詢問曹操:“原來陛下還記得末將?”

他本就沒有想要曹操給他答覆,掙紮地從稻草堆裏爬起來,曹操眼尖,幾乎能看到牢獄角落裏的幾只臟老鼠。

小學的時候在田野裏玩,總是抓麻雀掏鳥蛋,他與何颙一起被抓到監獄裏,他還抓過老鼠來烤,長大了又經歷段將軍的野外生存訓練,知道為了活下去人可以被逼出吃蟲子的潛力,可系統的教育卻在告訴他,這些野生動物身上究竟藏著多麽龐大的細菌與病毒。系統為了曹操的安全,全面把關他的健康,從小到大,任何入口的東西都有系統健康監測,一旦發現不能吃的絕對不會去碰。

盡管如此,冰心坊的先生們仍然會語重心長教導曹操:若非迫不得已到了活不下去啃草皮的地步,輕易不要去動野味,若是迫不得已,也盡量在火中燒熟了才能吃,否則人還沒死於饑荒,或許會死於瘟疫。

恰逢那時,長沙來的求援奏折堆到了劉宏的禦案之上,水瘟,一連十幾座村莊受難,太守請求支援,朝廷卻因路途遙遠,谷倉杯水車薪為由拒絕救助賑災,朝堂之中的議郎們商議封鎖這幾個村莊,原以為必定會收到這些村莊全滅的消息,卻不想天無絕人之路,世出奇人,竟出了個張仲景,力攬狂攬,將百姓給救活了!

張仲景出身名士之家,醫術超然,因治愈疫病貢獻突出,帝王下令,封其為長沙太守,繼續留在長沙坐鎮,直到疫病徹底清除。

黃巾賊肆虐,也不知道長沙會變成什麽樣,只希望那樣有能耐的大夫能夠平安,這世上會做太守的士人不少,會做太守,卻有一身出神入化醫術的,唯有張機張仲景啊!

牢獄之中的老鼠骯臟,也虧得皇甫嵩身體硬朗,能靠一身正氣抵禦疾病。

曹操勸皇甫嵩道:“中郎將不如回去洗漱休整一番前去面聖?”

皇甫嵩微微側目,斜眼看他:“你是誰?”

“下官曹操,任職西園校尉,是陛下欽點此次與您一起出征的副將,”曹操自我介紹道。

皇甫嵩點點頭,腦子有些遲鈍,就連說話都結結巴巴:“小子,來搭把手,扶我一把。”

曹操聞言,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,皇甫嵩滿是泥汙的手搭了上來,稍一用力,就順著他的力道站了起來。

幾年的牢獄生活將他的力氣都給抽沒了,曹操不由擔心,這樣的皇甫嵩真的可以做一軍主帥嗎?

他一路將皇甫嵩扶到馬車之上,讓車夫將他送回家中。

本朝建立之初,帝王唯恐各地方官手中兵力過高而威脅朝廷,強行規定各地征兵人數,不允許地方官手中握有超出數額的軍隊。

而邊關之中,又派遣大量兵馬駐軍在外,抵禦異族之人。

如今的朝廷,就像是一個又一個套圈,內裏的洛陽最為重要,洛陽之周圍繞著重兵把守,洛陽以外各地方卻兵卒缺損,等再到最外圍的邊境,又是重兵把守。

歷朝歷代都對外面的異族警惕萬分,從未有人想過那些不被他們看在眼中的庶民、螻蟻們會聯合起來造反。

四野肆虐的黃巾軍勢如破竹,一連攻克了好幾十個縣城,而此時,洛陽之中的朝廷正忙著釋放黨人,勾心鬥角,順便抽調兵馬,安排將領。

皇甫嵩只有一天的休整時間,第二日就要去往宮廷面聖。

曹操緊緊跟著他,待他進宮時也一並跟著。

進入承德殿內,他們聽見正殿的宦官與朝臣們正在爭執,卻聽其中一位捏著嗓子的宦官道:“洛陽是國之重都,各地生亂,應當由地方官來平定才是。只需要派遣有能耐的人去往任地平定叛亂,到當地招募兵卒,自然不需要消耗洛陽過多的兵力與財富。”

這話聽來愚蠢萬分,時間不等人,現在這樣的形式,等地方官上任,那些地方早就已經淪陷為了黃巾軍的地盤,曹操臉色冷凝,嗖嗖地刮向那位宦官,意外發現除了宦官之外,竟還有不少官員讚同洛陽不該出兵出錢,應該讓地方上自己解決。

有一官員憤憤難平,出言譏諷道:“不出兵不出輜重與軍餉就想要平定叛亂?那麽不如請諸位大人去向黃巾軍念《孝經》,感動他們了,他們自己就會老老實實回去種地。”

宦官們被當場譏諷,臉色頓時變了,狠狠記住了這位官員的姓名——向栩。

必讓他不得好死!

隨後,皇甫嵩進入承德殿,眾人這才轉變了話題。

帝王下令道:“國之亂,地方官無可挽回,洛陽缺少良將,朕將派人前往並州,將並州守將董卓召回,封為東中郎將。董卓亦是將門世家出身的良將,朝廷需要之時,可調遣之。再差人去將盧植召回,封為北中郎將。”

帝王都發令了,在場諸人再不敢違。

劉宏所扶持的何進,本不是將帥世家出身,一個屠夫竟做了大將軍,比所有中郎將高出一截,實在令人不服氣。奈何何進之後是何皇後做靠山,眾位盡管心中腹誹,卻不敢當面給予何進難堪。

黃巾軍與以往散亂於各地的小規模暴/亂的不同之處在於他們有組織,有領頭人,響應領頭人的號召之下,黃巾們會向著領頭人所在的地方聚集。

黨錮解除,多少人喜極而涕,可朝中高官竟已經被屍位素餐的無能之人所占,眾多被召喚回來的有才之人投入了此次戰役之中,為的是竟然是保護這樣一群酒囊飯袋!

曹操在軍隊的部署之中看到了有才德之人覆起的希望,他猜測著:也許陛下是想要讓有才之人借此獲得功勞,從而替換掉那群占據了高位的昏官?

而各地的財寶,或許陛下是為平定叛亂的人準備的,若是洛陽不肯撥軍餉,有了各地的財寶做軍餉也足夠做到招募軍隊,以武力來逼迫那些互相勾結,威脅到帝王的大族昏官落馬。

曹操覺得自己猜中了劉宏的布置,於是開始期待起了他告訴他哪裏的墳墓有財寶,他可以去挖出來。

他等啊等,等到大軍即將出發,都沒有等到劉宏的信息。

曹操百思不得其解,而原先對他和顏悅色的皇甫嵩,在知道曹操家室以後,瞬間變了態度,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,無論做什麽,都冷著臉針對。

深受黨錮迫害的皇甫嵩對“宦黨”深惡痛絕,若非曹操是帝王指給他的副將,他甚至要將他給趕得遠遠的。

董卓與盧植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洛陽,除此以外,還有朱俊等新的將領被扶持上來趕鴨子上架。

幾位將軍部署之下,曹操與皇甫嵩負責解救潁川、汝南那條線路,圍剿黃巾賊首波才、彭脫等人。而董卓與盧植,負責圍剿黃巾軍主力張角、張梁、張寶三兄弟率領的太平教黃巾軍,他們召集了近十萬教眾,妖言惑眾,不斷地蠱惑百姓與地方鄉紳,聚集了大批財富與兵力,是各地所有黃巾軍之中最難啃的骨頭。

除此以外,還有黃河沿岸的黃巾軍,往兗州東郡進發。宛城、南陽等地亦淪陷為了黃巾匪首張曼城的領地,張曼城成了真正的土皇帝,控制了整整一片地域的交通要道。將領兵力不足,洛陽留守的人又貪生怕死,不允許調動太多的兵力遠離,以保護皇帝為理由,壓下了近乎一半的兵力守住大本營。也因此,大片“小地方”顧及不到,將領們只能先圍剿鬧得最兇的地方,再轉移進行清除附近的餘孽。

皇甫嵩任職左中郎將,曹操一躍成了右中郎將,官職只比他矮了半截,大軍將要出征,主帥之間可不能鬧不和,皇甫嵩只能忍耐住,暫時與曹操達成和解。

這右中郎將本是朱俊要獲得的官職,卻因皇甫嵩的針對讓劉宏改扶了曹操,知道真相的曹操因此而對朱俊抱有一絲愧疚,對這位什麽都不知道,降職成為自己副將的朱校尉好得不得了。

皇甫嵩穿上了主將的盔甲,經過幾天調養,身上雄姿勃發的肌肉又一次飽滿了起來,他長得有幾分兇相,呵斥人起來,總是令人忍不住抖三抖。

開營之前,皇甫嵩命令與曹操分工前去清點兵卒,那些留守於洛陽,許久不曾見血的兵卒一個個都養得膘肥體壯,段潁還在的時候,有人鎮壓著,兵卒們勤奮操練,段潁一死,可就沒人能夠喝令這一群頑兵了,軍心散亂,軍紀不行,整個洛陽守軍之中,唯有何進管理的隊伍還算有幾分精神面貌。

皇甫嵩被這群兵氣得火冒三丈,呵斥伍長清點人馬。

老將如皇甫嵩都要費些勁才能將這群散亂的兵給收服,曹操這新上陣的新將,能威懾住這群皮厚如城墻的兵痞子嗎?

皇甫嵩在北營地清點完了兩萬人,有些不放心曹操的進度,唯恐他收服不了人,慢上一拍延誤了軍機,於是氣勢洶洶往南營地而來。

進入校場之中時,皇甫嵩只聽見曹操高亢的聲音響徹在天空中,震耳欲聾地將他神魂給震得顛了顛。

“十人一隊,百人一班,千人一營,全都分開排列整齊,報數!”

皇甫嵩腳步加急又往前幾步,就見其中密密麻麻的兵卒一隊又一隊整整齊齊排列在那兒,校場之中有一堆碎裂的巨石,不知是遭遇了什麽,四分五裂地躺在曹操腳下。

那群兵卒在曹操的指揮下,就像雞仔一樣乖巧,若仔細看看,或許還能看到他們瑟瑟發抖的身軀。

皇甫嵩暗道一聲奇怪:“沒想到這宦孫還有些能耐。”

曹操見皇甫嵩來,中氣十足來報告道:“將軍!總計兩萬人,已清點整齊,隨時可以出發!”

皇甫嵩冷哼一聲,生硬道:“全軍到洛陽南城外,準備出發!”

豫州是黃巾軍肆虐的重災區,潁川已經完全成了黃巾軍的領地。

董卓出生於潁川,雖祖籍位於隴西,幼時卻隨父親董君雅在潁川度過了一段童年時光,正如他的字,仲潁,就是取自對潁川的喜愛。因此,盡管他並不是負責這條線路,董卓還是特意登門拜訪了皇甫嵩與曹操,請他們在攻取潁川後多關照幾分潁川輪氏縣的百姓。

牢獄生活將皇甫嵩整成了脾氣古怪的怪胎,無論對誰都沒個笑臉,董卓此言一出,皇甫嵩當即喝罵道:“我是去打仗,不是去做地方官,董中郎記清楚自己的職責所在,管好你自己。”

董卓被噴了一臉,灰頭土臉地又去找了曹操。

曹操一見,謔,又是個大個子,從他肌肉暴漲到鼓起的胳膊來看,想來力量不小!

曹操則對董卓道:“攻下以後當然是要治理的,哪有攻城後不安民的道理?將軍放心就是,無論是輪氏縣還是潁川百姓,全都是大漢的子民,力所能及的地方能搭一把手就搭一把手。”

董卓感激拜謝,待他們走後,對左右部下們說道:“皇甫嵩雖是沙場老將,卻目中無人,自視甚高。曹操謙虛有禮,很會做人,他年級輕,欠缺的只是沙場之上的經驗,假以時日必成一員大將!”

大戰在即的準備,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,清點完了兵馬出發了一段時間後,皇甫嵩下令道:“此處距離暴地一百裏地,全軍在此駐軍休息。”

他又命令曹操:“即日起,進行練兵作戰,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,務必將這群自由散漫,毫無章法的油兵訓練成足以上戰場的殺兵!”

皇甫嵩打從一開始就輕視曹操,在他看來,曹操就是一個靠家室謀得官職的酒囊飯袋,一個被太學的之乎者也教得滿腦子都是純理論的知識的清高學生官。

為了戰事的勝利,他不得不分散註意,監督起曹操訓練兵卒們的進度,又按照朝廷安排來的屬將名冊,清點人前去幫忙。

無論皇甫嵩怎麽冷臉,曹操悶聲做自己的事,他擁有充足的理論知識,又現場、投影學習了那麽多實際操作,早已經將練兵之法學了個透徹,無論是搏殺、沖陣、撤軍,還是布陣、埋伏他都能夠訓練到位。

手下的兵卒原先就是段潁的兵,在段潁生前是日夜訓練,雖懶散了一段時間,此時又仿佛被喚醒了當初的記憶。

前來幫助曹操的屬官見狀,紛紛讚嘆:“右中郎將對於練兵之法果真獨有一套方法,竟能讓這群懶兵乖乖聽話,若讓皇甫將軍知道了,定會對你刮目相看。”

屬將朱俊亦是敬佩萬分,他感慨道:“當初陛下提拔右中郎將時我還心有不服,如今看來,中郎將的能耐遠勝於我啊!”

他自認為沒有曹操這樣的能耐,能令這群懶兵在短時間之內訓練出有模有樣的紀律。

皇甫嵩練兵之餘,找來朱俊,冷著臉問他:“右中郎將的練兵成果如何?”

朱俊如實回答:“已經初有成效!兵卒們都願意聽他的號令!”

皇甫嵩詫異:“哦?”

訓練完手中這支部隊,皇甫嵩親自前去樹林裏查看,卻見曹操脫下了那一身上好盔甲與皮所制的將衣,換上了與兵卒們一樣的布衣,無論是訓練他們什麽,全都以身作則,練胳膊時,兵卒們練習多少下,他全都照著做;跑圈時候兵卒們跑多少圈,他就跑多少圈。

皇甫嵩對朱俊喃喃道:“看來,我是看走眼了。”

這時,有兵卒嚷嚷著問曹操:“將軍,您這練兵的法子,怎麽與段將軍那麽像?”

曹操/爽朗的笑聲響徹在樹林上方:“我是段子的學生,是他課堂上帶出來的‘將’,訓練你們的法子,當然也是向段子學習的。”

兵卒們發出呼聲:“您是段將軍的學生?!”

眾人七嘴八舌說開了,段潁在官場名聲不行,對同僚們下得去狠手,可他在軍隊中的威望,就像是神話一樣,不知有多少底層兵卒愛戴著他。

“段將軍可是個好將軍啊!”

愛兵如子,可不是好將軍麽,只可惜,好將軍不會當官。

“段潁的學生嗎?”皇甫嵩沈吟了片刻,心中暗道:那便嘗試信任一下他。

朱俊是時刻跟隨曹操的屬將,皇甫嵩的屬將則是一位與曹操年歲差不多的青年人,名為孫堅。

皇甫嵩開始分配工作,誰來負責先頭部隊沖鋒,誰負責中間的援軍,誰來負責尾巴的糧草輜重。

前來參議的屬將孫堅提出質疑:“將軍,兵書中言:兵馬未動,糧草先行。”

皇甫嵩大怒,指責道:“熟讀兵書只是紙上談兵,只有死讀書的人,才會在此質疑我的決定!”

孫堅年紀輕輕,缺少參戰經驗,乍然被噴一臉,臉色有些掛不住。

兵書上的話語在這一場戰事之中成為了屁話,曹操思考以後,萬分讚同皇甫嵩的布置。

他解釋道:“黃巾軍來勢洶洶,前方並不安全,先行的沖鋒軍需要做的是速戰速決,占據地點,而後等待後續糧草到來。如此才不會被黃巾軍當作戰利品搶走。”

他解釋一番,算是給孫堅解圍,換來了他感激的眼神。

皇甫嵩冷哼一聲,算是默認了曹操的解釋正確。

黃巾軍的聲勢看似浩大,在正規軍的圍剿下卻幾乎沒有還手之力,就如同滎陽暴/民叛亂的時那樣,他們的武器也多是農具、菜刀之類,比不上正規軍的刀劍。

加之人們註重孝道,往往一個黃巾軍的身後,會跟著一連串的家眷,這群黃巾軍如同蝗蟲過境,每當到達一個地方,都會被他們糟蹋地連地皮都翻起。

對於熟讀兵法,懂得運用兵力的老將而言,這夥百姓就是明晃晃的嫩豆腐,無論用什麽方法,都能將他們給拿捏住。

“黃巾首領不懂戰法,十幾萬叛軍大半都是老弱婦孺,看似人多勢眾,實則不堪一擊。”

皇甫嵩可以將任何計謀輕易地實施,在他的眼中,這群黃巾,每一個人的人頭都是明晃晃的軍功!

他下令安排任務,讓曹操帶上一千騎連夜偷襲火燒敵方後寨,朱俊負責中路援軍,其他人有的負責先行沖殺,孫堅負責後續運輸糧草輜重。

如此,深夜一到,黃巾軍在一片火海之中被朝廷軍殺個人仰馬翻。

天色微亮,滿地的屍體,血流成河,老人、婦女、男人、孩子,黃色的頭巾染成暗紅,如此屠殺式的進攻,令人膽顫心驚。

皇甫嵩道:“派遣送信兵前去洛陽送捷報,我軍趁勝追擊,立即啟程進攻下一個城鎮!”

曹操目光渙散,眼中是滿地堆成山的百姓屍骨,這一戰他們總計殺了近三萬黃巾軍,如同切豆腐一樣簡單,重覆麻木揮刀的動作,殺得胳膊酸軟。

他回過神來,叫住了皇甫嵩:“等等!將軍,他們都是因生存被逼反的百姓啊!日後殺敵之時,可否避開老弱婦孺?”

皇甫嵩冷眼以對:“你一時婦人之仁,下一刻就會有孩子將菜刀捅入你的腹部!”

曹操啞口無言,皇甫嵩的話語像是一個塞子,將他想要繼續說話的勇氣都給堵住了。

戰場之上忌婦人之仁,他都懂,可看到一條條鮮活的百姓生命流逝,竟是比滎陽之戰還要令他痛心。

叛民當殺,最無可赦,這是律法之中記錄的,可若是全天下的百姓都成了叛民,難道要全部都殺盡嗎?待殺完後,沒有了百姓的擁戴,帝王還能是帝王,國還能是國嗎?

身處血淋淋的戰場,曹操頭一次質疑起了劉宏如同玩笑一樣的決定。

大漢根上爛了,所以就自暴自棄將它毀滅嗎?那麽全天下萬民,那麽多生靈的性命又何其無辜啊!

曹操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,等這次回了洛陽,一定要勸說陛下絕對不能放棄大漢最後的生機。

接下去一路沿線攻城略地,皇甫嵩都貫徹“殺光”、“殺凈”的原則,無論男女老少,全不放過。

曹操為此與皇甫嵩爭執起來,兩位主帥在營帳之中的爭吵聲幾乎將整個帥帳都掀起來了。

“他們是貧民,手無寸鐵的貧民,勸降比殺盡更能令此地恢覆元氣,沒有百姓在此休養生息耕種,以後就沒有糧食,到時候荒地雕零,人煙稀少,地方交不起稅,誰來養朝廷!”

皇甫嵩憤怒拍案:“造反的不是大漢百姓,而是叛軍!不殺怕他們,不把他們殺到無法反抗,難道還等著他們再次聯合起來進攻洛陽嗎?!”

二人在營帳內爭執,其餘副將則心有餘悸地躲藏在營帳之外,竊竊私語。

孫堅小聲對朱俊道:“皇甫將軍確實殺得太多了,至少婦人和孩子不該殺。我讚同曹中郎將的說法。”

朱俊瞥了他一眼,淡淡道:“不殺婦人與孩子,他們會記恨,婦人會生孩子,孩子會長大,以後還會再次興起叛亂!”

孫堅不讚同道:“只要能夠擁有安寧的生活,誰願意再過刀尖甜血的日子?婦人還能改嫁,孩子長大還能種地,他們本質上都是窮苦的百姓,沒有他們為朝廷納稅,日後洛陽豈不是沒有了糧草來源?”

“你錯了,他們就算是死了,其他地方的百姓也會生育,洛陽永遠不怕沒有稅收可以收,”朱俊反駁道。

孫堅覺得和他說不通,倒是曹操的性子,實在是太和他胃口啦!其他的他或許看不透,也不如曹操的能耐,但是有一點他看的比曹操清楚。

“算了,就當是報答他之前為我解圍,”孫堅喃喃說了一句,沒有理會朱俊詫異的眼神,等到曹操與皇甫嵩不歡而散,立馬就前去將曹操給拉走,與他私底下聊。

曹操納悶:“孫副將,你是皇甫將軍的副將,來找我做什麽?”

孫堅神神秘秘將曹操拉到自己營帳內,壓低聲音道:“你可知道皇甫將軍為何執意要將這些百姓殺盡?”

“為什麽?”曹操不悅道:“他就是冷血,要除去一切後患!”

“不,你想錯了,”孫堅搖了搖頭,指了指天邊,對曹操道:“我們遠在千裏之外,洛陽那邊接受到的捷報之中,獲得的是單純的數字,讓帝王與洛陽朝臣看到我們一共殺死了多少敵人,日後就能夠換得多少功績。”

曹操聞言,瞪圓了眼睛,氣憤地渾身發抖,孫堅忙捂住了他要大罵的嘴,緊張道:“我知道他們都是百姓,我也知道他們無辜,他們都是被逼反的,可是戰場形勢不容仁慈,我們需要的是士氣,兵卒們沖殺的動力是軍功,我們不能有任何一次敗仗,否則士氣潰散,大家就都完蛋了!”

“所以就要全部殺光?!十七萬百姓,十七萬啊!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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